重　庆　来　客

邓 冠 濂

　　1941年初春的柳州，阴云密布，寒气逼人。北风尖啸着，张牙舞爪地扑向大街小巷……

　　这天，在四战区长官司令国民党特别党部的会议室里，政治部主任兼特别党部书记梁华盛正声嘶力竭叫骂着，他列数共产党“破坏”抗日的“罪行”。骂共产党是制造“磨擦”的罪魁，直骂得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大有一口把共产党吞掉之势。骂后便杀气腾腾地说：“如果在我们这里有共产党分子，就立即站出来，可以从轻处理，不然的话……”停了停，又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站出来，我现在看着你们的脸色，说脸变色了，谁就是共党分子，我就立即拉出去枪毙，来个先斩后奏。”这天在场被“训话”的人中，确有9名是打入敌人内部的中共党员。梁华盛象头饿极的恶狼，眼睛射出逼人的凶光，死死地盯着每个人。政治部宣传科长何泽宏也在一旁助威，发疯似地大喊大叫：“站出来！快站出来！！”在场的每个共产党员心虽有点紧张，但脸色如常，冷静地面对咆哮的敌人。梁、何两家伙的阴谋没有得逞，倒是他们自己的脸色变得青一块，白一块，十分尴尬，自讨没趣，忿忿然走了。

　　几天后，报上登出了“皖南事变”的消息。并传来周恩来在重庆《新华日报》上题词：“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为江南死国难者致哀！”“皖南事变”后，桂系军阀的反动面目也原形毕露，我桂林八路军办事处被迫撤销，主任李克农匆匆离开桂林。四战区内地下党的特别支部失去了与上级党组织的联系。

　　特别支部的领导人左洪涛，公开身份是司令长官张发奎的待从秘书，此时在苦苦地思索如何与上级组织取得联系。突然，一个身穿黑色绒衣，头戴鸭舌帽的中年人闯进他的办公室，自称是重庆来的记者，是来四战区采访的。左洪涛禁不住心中暗喜，那时以记者身份搞联络是常有的事，这记者莫不是上级组织派来的联系人？只见来人掏出记者证在左洪涛面前晃了晃，便凑过身来低声地说：“朋友托我打听一位姓钟的内科医生。”左洪涛一听，这是党内使用的联络暗号，但“皖南事变”后，这个暗号已经停止使用。左洪涛开始警惕，他望着这位陌生人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对不起，我不认识有姓钟的医生。”来人着急了：“这医生是你的好朋友……我是上面派……”那人欲言又止。左洪涛听言观色，认定此人决不是党内的同志。不想和他纠缠，立即抓起电话对来人说：“先生，你是来采访的，还是来找人的？”来人连忙陪开笑脸：“我是来采访的，完全是采访。” “你想采访哪方面的内容？”左洪涛给他一个公事公办脸色，“是军事的，还是政治的？是国内的，还是国际的？”左洪涛将手一指，顺水推舟地说：“请到那边政治部去吧，他们定会满足你的要求。”那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左洪涛刚想离开办公室，演剧四队的地下党支部书记舒模兴冲冲地推门进来，压低声音对他说：“老左，重庆来人了！”声音有点激动。左洪涛心中生疑，刚送走一个重庆人，现在怎的又来重庆客，他不由警惕地问：“你认识他吗？”“怎么不认识呢？他在过演剧五队，皖南的事一发生，接到通知撤退到重庆去了。他是周副主席派来的！”左洪涛忙问：“他现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内心却是无比兴奋。

　　在演剧五队队部的一间矮小的房间里，左洪涛见到了周恩来派来的胡家瑞。他俩原来都相识，但谁都不知道对方也是党内的同志。他们的双手紧紧地握着，都默默地望着对方。胡家瑞万万没想到司令长官张发奎的这位上校待从秘书竟是自己的同志。左洪涛怎么也不会想到突然“失踪”的人竟是周副主席亲自派来与自己联系的特使。平时最能克制感情的左洪涛，此刻激动得不停地摇着胡家瑞的双手。胡压低嗓子对左慎重其事地说：“周副主席决定把西南地区几个抗敌演剧队党的组织关系正式交给你。”接着，他俩商定第二天清晨由胡家瑞向两个演剧队党支部的领导传达周恩来的指示。